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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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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蕭聽瀾抱著蘇懷月渡過河, 回到了林子邊緣。

那黑馬頗通人性,跟著他也一道上了岸。

黑燕帶著兵馬已經沖殺了一輪,這會兒只打馬趕回到皇帝身邊聽候吩咐。

蕭聽瀾抱著蘇懷月重又上了馬, 回首而望,目光投向那彌漫著大霧的小坡,只淡淡吩咐:“朕要活的。”

黑燕“喏”一聲應下。

皇帝點了點頭, 隨後一夾馬腹, 便朝林子外飛奔而去。

那林子外頭本來也都埋伏著兵士, 見著皇帝一騎飛奔而來,老早就往後頭打起了旗語了。等皇帝出了這山谷, 抵達林外駐紮之所在的時候,高福並著一系列跟來的臣工,便都跪下相迎:

“敬賀吾皇得誅逆賊, 功震四海,天威赫赫!”

震天的唱喏聲中,皇帝依舊沒什麽表情, 說了句“平身”便即翻身下馬。

隨後雙手攬住馬背上女子細腰,將其輕輕抱了下來。蘇懷月經歷這接連的驚嚇,早就是渾身癱軟, 只無力地靠在他身上, 任憑他擺弄。

這本來就是毫無懸念的一場戰鬥, 故而皇帝毫發無傷地單騎出來, 大家並不如何意外。

可皇帝的馬背上突然多了個這樣的女人, 還裹著皇帝的披風, 這就讓人生出了無盡的好奇心來了。

諸人只是抿著唇彼此交換著眼神。

那最前頭候著的就是心急如焚的宋白硯, 見狀情不自禁踏前了一步,就想從皇帝手上把人接過來, 未防皇帝只蹙眉冷冷看了他一眼,喚了聲:“高福。”

高福何等精明,見著那木簪子又插回了蘇懷月發髻上,心下立即是有了數,早不動聲色把皇帝那馬車喊到了旁邊來。

皇帝這一喚他,他立即就應一聲,將蘇懷月扶過,送到那馬車裏去了。

皇帝緊接著問:“沈千意呢?”

高福連忙回道:“沈大人護送了小公子回宮去了。禦醫已經給小公子拔了箭,說是並無性命之礙。”

皇帝點了點頭,這才跟著往那馬車行去。

宋白硯眼巴巴地望著皇帝,好一番欲言又止。

但皇帝根本沒有搭理他,到那馬車前掀了簾子便就鉆進去了。

宋白硯看著皇帝的身影消失在簾子後頭,只是忍不住的焦慮難言。

那日法會蘇懷月同皇帝那小侄子一起失蹤,皇帝立即便下令全城禁嚴,挨家挨戶搜查。

他那時心中雖然是巨大的不安,卻總覺得蘇懷月在他的眼皮底下,總不至於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未防竟而在那酒樓未來得及處理的雜物裏尋到一紙婚書。

婚書盡管是幼稚可笑,卻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著一句話:“元佑安與蘇懷月會在一起一輩子”。

他當即就是眼前一黑。

雖說他私底下也曾猜測蘇懷月恐怕與前朝太子交情匪淺,但總不至於想到那交情能到這樣的程度。連他都覺得心驚,更何況是看到這紙婚書的天子了。

都不必要去揣測蘇懷月與前朝太子究竟是不是真如這婚書所展現的那般情深意厚,單單就只是它的存在,就足以讓皇帝前所未有的震怒了。

那時蘇懷月只是信誓旦旦地向皇帝傾訴衷情,不管皇帝心中究竟是信或不信,至少那時是接受了蘇懷月的說法,允她介入到楊誠一事之中。

可在這一紙婚書跟前,蘇懷月從前所說的字字句句,卻都成為了欺誑天子的呈堂證供!

倘或那些私心戀慕,那些心儀已久,都不過是為了尋到機會與前朝太子聯系…

宋白硯想到這兒,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簡直都不敢去揣摩皇帝心裏究竟在想什麽了。

而這幾天他跟在皇帝身邊,已能明顯感覺到皇帝態度的冰冷。

他沒法子,只能從那婚書上找說法,只道那婚書瞧起來就是小孩幼稚的塗鴉,做不得數。又說蘇懷月最是柔順,又怎敢做這樣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事情。

好在那日逆賊帶了那小男孩來挑釁天子的時候,蘇懷月並不在場。這也能讓他接著給皇帝吹風,只說是否蘇懷月是遭了那老太婆的陷阱,一起跟著被俘虜過去的。

可皇帝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聽了他的話臉上只連個波動也無,教他只全然拿不準皇帝心裏究竟是如何想法…

而況且無論他跟皇帝吹什麽樣的耳邊風,最後定生死的還是蘇懷月的說辭。盼只盼蘇懷月能想起來那夜他的叮囑,咬死自己仍舊是傾慕皇帝,此番不過是被奸人所害…

但就算蘇懷月真這樣說了,皇帝如今可還究竟願不願意相信這樣的說辭呢…

要知道天子的信任就如同稀世的琉璃杯,一旦出現裂縫,不憑些極端的手段,可真是難以修覆。

宋白硯的心緒只是雜亂無章,東想西想怎麽也想不出個頭緒,這會兒不免行到高福身側,客客氣氣喊了聲:“高公公。”

高福自然知道宋白硯心中憂慮,他心裏雖則有個影影綽綽的想法,此時卻不能擅自同宋白硯講明,只道:“陛下一向殺伐果斷,未曾有過猶豫。今日蘇娘子既而是全須全尾地出來了,宋大人倒不必再過於擔心。”

宋白硯聞言,心中稍稍安定下來幾分,但還是忍不住忐忑憂懼,還想問什麽,卻聽那馬車裏又傳來一聲:“高福。”

高福同他客氣作個揖,便即立即到馬車簾子旁候著了。

便聽皇帝冷淡的聲音傳來:“拿巾帕與衣服來。”

高福領命而去,蕭聽瀾的目光便又重新落回到馬車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女子身上。

蘇懷月全身都裹在那一襲暗紅色的披風之中,只緊緊抱著手臂縮成一團。

她身上的衣物本來就浸了水,後來又在那快馬上又給帶著寒意的晨風一吹,愈發冷得是砭人肌骨。這會兒嘴唇凍得都泛起來青色,只哆哆嗦嗦直打顫。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眉眼間一汪潤澤,宛如一只落水的貓。

馬車兩面都放下來簾子,車廂裏便是一片昏暗。蘇懷玉雖則不再啜泣,眼角卻仍舊還殘留一抹餘紅,便成了這昏暗中唯一的顏色,恁地攝人心魄。

蕭聽瀾望著望著,便又想起方才蘇懷月跌坐在溪水中的模樣。

那溪流是山間雨露匯聚而成,清澈無比。蘇懷月衣物輕薄,跌坐於那溪水中的時候,底下的膚肉立即便透了出來,當真稱得上一句冰肌雪膚,故而他那時緊緊束縛住蘇懷月而在她皮膚上留下的道道青紫的痕跡便愈發奪人眼目。

那紅印同眼前女子眼角的這抹紅倏而交疊在一起,令蕭聽瀾喉結不自覺滾了一滾。他忽而一蹙眉,猛又別過了臉去,指尖在窗棱上輕扣,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情緒。

來之前他當然想過要如何處置這膽大包天、褻瀆皇威的女子,就算不殺,那總也得磋磨掉她半條命去。

可不知為何,真見到人了,他心中雖然仍舊震怒,但卻好像同他自己想象中的那樣震怒又很是有些微妙的不同。這不同究竟不同在何處…

卻讓這個素來不怎麽喜歡揣度覆雜心思的天子頗感不耐。

恰在這時,高福將衣物和巾帕送進來了,是件不知從哪裏尋來的嶄新的男式長衫。

蕭聽瀾蹙著眉,只將東西往蘇懷月處一拋,冷聲吩咐道:“收拾幹凈了再來回話。”

蘇懷月聲若蚊吟地應了一聲,撿起了那件衣衫,很是為難地朝皇帝看了一眼。

皇帝叫她收拾幹凈,又送來長衫,這言下之意顯然便不只是讓她擦幹凈頭發和身體的水珠,而是令其將身上的濕透的衣物跟著換下。

可...可...

蘇懷月不免又向就坐在不遠處的皇帝看了一眼,後者微蹙著眉,神色瞧起來很是不悅,微闔著雙眸,半分沒有要下馬車的意思。她摩搓著手裏那件衣物,不免就是十萬分的躊躇起來。

倏而只聽皇帝不耐的聲音傳來:“再磨蹭,朕便替你來換!”

蘇懷月忙道:“我換,我換。”

她左手緊緊抓著那件披風包裹在自己身上,打量著皇帝並沒有要轉身過來的意思,右手便開始摸索著解下自己身上濕潤的裙衫。

只是用一只手將那濕黏黏貼在她皮膚上的衣服剝下來實在是艱難,只把她忙得滿頭大汗。行動間那披風一角不免就從小腿上滑落下去,露出瑩白的一截來。她猛將小腿縮回,可右肩上蓋著一角又跟著往下滑去。

她歪著右手去撿,卻只是沒法將那塊布再穩穩當當蓋回右肩上。其實這會兒她將捏著披風的手換成右手,用左手去撿滑落的披風再蓋回去即可。

但此刻她心中只是驚慌不定,擔憂著皇帝隨時可能會轉過頭來,又哪裏能想起這回事?只好先盡力將身上的衣物脫下,趕緊換成幹凈的衣衫。

暗紅色的披風包裹著她赤/裸的身體,勾勒出玲瓏起伏的曼妙軀殼。倏而只見皇帝一動,她心中大驚,只脫口喊道:“你不許轉過來!”

便聽皇帝似乎是嗤笑了一聲,卻是更往側面轉了轉身子。

蘇懷月心中稍定,見皇帝這會兒幾乎是背對著她了,連忙伸手將那幹燥衣衫拿到披風裏來,只胡亂先穿在身上。身上套了衣物之後,蘇懷月心中就徹底安定了下來,將那披風掀開,只細細地整理。

她這時終於有餘裕去偷偷打量皇帝,只是皇帝如今是背對著她的,倒看不清臉上神色。但能聽見皇帝的指尖在馬車窗棱上一陣不耐煩的敲打。

這敲擊聲她那夜在宮裏頭一次面見皇帝的時候也聽過,只將她嚇得面色唇色煞白一片。如今她又聽見這索命一般的敲擊聲了,知道這次同上次一樣,仍舊決定著她的生死命運。

蘇懷月伸手,又將發髻拆下,拿來巾帕擦拭濕漉漉的頭發。那根木頭簪子被她擱在眼前,她一邊整理自己的發髻,一邊在這敲擊聲裏只直勾勾地盯著這粗糙的木頭簪子出神。

人在絕境的時候究竟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蘇懷月不知道旁人,只知道自己在這樣的時刻竟而剎那間全然冷靜了下來。

她目光閃動,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拿起那支簪子,輕輕又插回了自己發間。

便聽皇帝冷淡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收拾幹凈了?”

蘇懷月憋著一股氣沒有說話,只是迅疾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仿佛動作只要慢上幾分,她心中那股勇氣立即就會崩潰毀塌似的。

她抿著唇,只直勾勾地又盯住了皇帝。倏而伸出一只手,朝皇帝肩膀探去。

蕭聽瀾沒聽見她的回話,不耐地轉過頭來,忽而卻見女子伸手朝他探來。

做皇帝的總是生性警惕,立即便捉住了蘇懷月手腕,微擡下巴:“你做什…”

他話未說完,眸子忽而前所未有得驚詫瞪大,眸中倒映著那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撞過來的身影。

蕭聽瀾下意識後仰,蘇懷月竟而去勢不停,直撲在了他身上。另一只手發狠般牢牢控住了他的臉頰,猛向他嘴唇啃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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